风林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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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磕极圈❄️大势无缘

【HP同人】【德哈无差】亲密敌人(下一)



简介:从一年级到七年级,如果在每个大事件发生时,德拉科•马尔福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本篇原文出处:

《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第7章(鼻涕虫俱乐部)、第14章(福灵剂)、第15章(牢不可破誓言)、第16章(冰霜圣诞节)、第19章(小精灵尾巴)、第24章(神锋无影)、第27章(被闪电击中的塔楼)、第28章(王子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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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年真的太长了,两万多字……一次性真的写不完(下),只能分两次完结了……

是说第六部本身就是一篇绝赞的德哈啊……根本不需要改动什么……


{六年级}

 


火车驶过一段长长的浓雾地区,进入了红彤彤的晚霞里,斯拉格霍恩环顾一下四周,在暮色中说:

 

“哎哟,天都快黑了!我没注意到他们把灯都点上了!你们最好赶紧回去换上校袍吧。麦克拉根,你有空一定要过来借那本关于巨尾兽的书。哈利,布雷斯——欢迎你们随时过来。你也一样,小姐。”他朝金妮眨眨眼睛,“好了,你们走吧,快走吧!”

 

扎比尼从哈利身边挤到昏暗的过道上时,乜斜了哈利一眼,而哈利则饶有兴味地望着他。

 

“谢天谢地,总算结束了,”纳威轻声说,“真是个怪人,是吧?”

 

“是啊,有点儿,”哈利说,注意力仍然放在扎比尼身上,一边分神问金妮,“你怎么也跑到那儿去了,金妮?”

 

“他看见我给扎卡赖斯•史密斯施恶咒来着,”金妮说,“你还记得那个参加D.A.集会的赫奇帕奇的白痴吗?他不停地缠着我问部里发生的事,弄得我烦不甚烦,就给他施了个恶咒——我还以为斯莱格霍恩要关我的禁闭呢,没想到他居然觉得那个恶咒施得非常漂亮,还邀请我去吃午饭!”

 

“因为这个而受到邀请,总比因为他们的母亲有名,”哈利盯着扎比尼的后脑勺说,“或因为他们的叔叔——”他突然顿住了,脑海里灵光一现,一个不顾后果、但说不定绝妙的点子……再过一分钟,扎比尼就要回到斯莱特林六年级学生的车厢了,马尔福肯定会坐在那里……如果哈利跟在扎比尼后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他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呢?当马尔福以为四周只有斯莱特林的学生?

 

从窗外闪过的荒凉景色来看,距霍格莫德车站不会超过半小时——既然谁也不把哈利的怀疑当真,那他只好自己去取证了。

 

“我待会儿再来找你们。”哈利压低声音说,抽出隐形衣披在身上。

 

“啊?你要去做什么?”纳威问。

 

“待会儿见!”哈利咕哝了一句,便快步朝沙比尼追去,尽量不发出丁点儿声响,虽然火车正在哐啷哐啷地行驶,他没有必要这么谨慎。

 

此时过道里几乎空无一人,差不多所有人都回车厢里去换校袍、收拾行李了。

 

哈利在不碰到扎比尼的前提下,尽量与他贴近,但是当扎比尼把车厢门拉开后,哈利溜进去的速度还是不够快——扎比尼眼看就要把门关上了,哈利赶紧伸出一只脚挡住。

 

“这玩意儿出什么毛病了?”扎比尼恼火地说,把滑门一次次往哈利脚上撞。

 

哈利抓住门,使劲把它推开,仍然攥着门把手的扎比尼被甩到一边、摔在格雷戈里•高尔的大腿上。趁着这片混乱,哈利冲进车厢,纵身跳上扎比尼暂时空出的座位、扒着护栏翻上了行李架。

 

幸亏高尔和扎比尼正在互相咆哮、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哈利知道刚才自己的隐形衣掀了起来,他的脚和脚腕肯定都露在外面了——有那么可怕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马尔福的目光追着他的运动鞋,看着它往上一提然后消失了。

 

高尔重重地掼上门,把扎比尼从他身上甩了下去,扎比尼跌坐在位置上,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文森特•克拉布继续看他的漫画书,马尔福轻笑了几声,仰首向后倒,横躺在两个座位上,脑袋枕着潘西•帕金森的大腿。

 

哈利蜷缩在隐形衣里,揪着边角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瞪着潘西一边把马尔福脑门上柔顺的金发轻轻撩开,一边得意地傻笑,就好像谁都眼巴巴地想得到她这个位置似的。

 

 “怎么样,布雷斯,”马尔福说,“斯拉格霍恩想干什么?”

 

“只是想巴结巴结跟显贵人物沾亲带故的人,”扎比尼仍然怒气冲冲地瞪着高尔,“不过他没能找到多少。”

 

“他还邀请了谁?”马尔福歪过脑袋,望向扎比尼。

 

“如果你想知道,”扎比尼耸了耸肩,讥讽——不知是针对哈利还是马尔福——地说,“他邀请了波特。”

 

“波特,稀罕的波特,他当然想亲眼看看‘救世之星’,”马尔福拖长了声音,脑袋又转了回去,“还有谁?”这一回他问得有点漫不经心。

 

“格兰芬多的麦克拉根。”扎比尼说。

 

“噢,对了,他叔叔是部里的大官。”马尔福点了点头。

 

“一个叫贝尔比的,是拉文克劳的——”

 

“别提他了,他是个草包!”潘西尖声道。

 

“——还有隆巴顿和韦斯莱家的那个姑娘。”扎比尼汇报完毕。

 

马尔福腾地坐了起来,把潘西的手打到一边。

 

“他还邀请了那个女韦斯莱!她有什么不寻常的?”

 

“许多男孩喜欢她,”潘西边说边用眼角注视着马尔福的反应,“布雷斯,就连你也觉得她挺漂亮,是不是,而我们都知道你的眼光有多挑剔!”

 

“我才不会去碰她那样一个肮脏的小败类呢,不管她长得什么样儿。”扎比尼冷冷地说,潘西顿时喜形于色。

 

“漂亮?真是见了鬼了,我怎么不觉得……”马尔福嘀咕道。

 

扎比尼嗤笑一声,说:“你怎么觉得无所谓,反正依我看,波特也是这么想的,餐桌上他和韦斯莱家的姑娘可亲密了。”

 

那是因为我拿金妮当亲妹妹!——哈利在心里辩解道,可是没人能听见。马尔福猛地闭上嘴,仿佛有人骤然拉起了他嘴上的拉链。他一言不发地重新倒在潘西的大腿上,让她继续梳理头发。

 

“唉,可惜了,”潘西观察着马尔福的脸色,避重就轻地安慰道,“斯拉格霍恩大概没听说德拉科在车上,不然——”

 

“我认为他不太可能受到邀请,”扎比尼残忍地掀起嘴角,“我刚来时,斯拉格霍恩向我打听诺特的父亲,看来他们曾经是老朋友,但是一听说诺特的父亲被部里逮捕了,他的脸色就沉了下去,结果诺特就没被邀请,不是吗?我认为斯拉格霍恩对食死徒不感兴趣。”

 

“哼,谁在乎他对什么感兴趣?再说了,他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愚蠢的教书匠,”马尔福似乎被“食死徒”这词戳了一刀,他埋着下巴勉强挤出一声干瘪的笑,语气也很古怪,“我的意思是,没准我明年就不在霍格沃茨了,某个过了气的老胖子喜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你明年就不在霍格沃茨了?”潘西气哼哼地质问,立刻停止了给马尔福梳理头发。

 

“是啊,没准,”马尔福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要去做……嗯……一件颇有难度的事。”

 

哈利裹着隐形衣趴在行李架上,瞪着马尔福苍白的脸庞,心突然跳得飞快。克拉布和高尔傻乎乎地看着马尔福,显然对于他的计划一无所知,就连扎比尼高傲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儿好奇,潘西则是目瞪口呆、又开始慢慢梳理马尔福的头发。

 

“你指的是——他?”

 

马尔福挂上了假笑:“妈妈希望我完成学业,但我认为,如今这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想想吧……黑魔王得势之后,他还会在乎谁通过了几门O.W.Ls或N.E.W.Ts吗?当然不会……他只关心别人怎么为他效劳,怎么向他表示赤胆忠心。”

 

“你认为你能为他做事?”扎比尼难以置信地说,“你才十六岁,还没有取得正式资格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也许他不在乎我是不是有资格,也许他想让我做的那份工作,是不需要多少资格的。”马尔福意有所指地说。

 

克拉布和高尔呆呆地坐在那里,嘴巴张得老大,活像两尊滴水兽。潘西低头凝视着马尔福,从哈利的角度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看见霍格沃茨了。”马尔福却掐断了他营造出的凝滞氛围,指着漆黑的窗外说,“我们最好赶紧换上校袍吧。”

 

哈利只顾盯着马尔福,没注意到高尔站起来取他的箱子。高尔把箱子抽下去时,箱子重重地撞在哈利的脑袋上,痛得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马尔福抬头看看行李架,皱起了眉。

 

哈利倒不害怕马尔福,但他觉得让一群斯莱特林发现他藏在隐形衣里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总归不太妙。他的眼睛在流泪,脑袋一跳一跳地疼,但他抽出魔杖,同时小心不把隐形衣弄乱,然后屏住呼吸,等待着。

 

令哈利感到宽慰的是,马尔福似乎认定刚才那个动静只是幻觉,他像别人一样套上校袍,锁好箱子,当火车减慢速度、缓缓向前滑动时,他将一件崭新的厚旅行斗篷裹在了脖子上。

 

哈利可以看见过道里又挤满了人,他希望赫敏和罗恩能替他把行李搬到站台上,鉴于眼下他被困在了这里,必须等车厢空了以后才能出去。终于,随着最后的“哐当”一声响,火车完全停住了。高尔唰得拉开门,使劲挤到一群二年级学生中间,拳打脚踢地把他们推到一边。克拉布和扎比尼也跟了过去。

 

“你先走,”马尔福对潘西说,潘西伸着手等他,似乎希望他能牵住她的手,因为这,哈利感到胃袋一阵痉挛。所幸马尔福不动声色地忽略了那只手,淡淡地说,“我还要查看一件东西。”

 

潘西走了。现在车厢里只剩哈利和马尔福两个人。人们从车厢前鱼贯而过、下到站台上。马尔福走到车厢门口,放下帘子,外面过道里的人便看不见里面了;他走回车厢里,弯下腰,把箱子又打开了。

 

哈利从行李架的边缘探头往下看,心跳得更快了——马尔福有什么东西瞒着潘西呢?他是不是就要看见那件破碎的、需要修理的神秘东西了?

 

“统统石化!”说时迟那时快,马尔福用魔杖一指,哈利立刻僵住了,就像慢镜头一样,他从行李架上往下一歪,滑落出来。

 

马尔福快速施了个漂浮咒,哈利随之悬在了半空,上半身盖着隐形衣,裤子和运动鞋完全暴露在外。马尔福走过来一把扯掉了隐形衣,在上方冲哈利挑起眉,接着撤去了咒语。哈利摔在了马尔福的脚边,两条腿仍然可笑地蜷缩着,是一种僵硬的跪着的姿势。他完全动弹不得,只能抬眼望着马尔福。

 

“我就猜到是这样,”马尔福垂首抚着魔杖,说,“我听见高尔的箱子砸到了你,而且布雷斯进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有个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他的目光在哈利的运动鞋上停留了一瞬,“我猜,就是你把门挡住了吧?”

 

他仔细端详了哈利片刻。

 

“你听到了什么我不在乎,波特。不过既然我抓住了你……”

 

他拎起哈利的衣襟,照着脸狠狠挥了一拳。哈利感到有股热流涌出了鼻腔,他的鲜血一定溅得到处都是。马尔福松开手,哈利的后脑勺又磕在了地上、顿时眼冒金星。

 

“这一拳是为了我父亲。”马尔福说。然而哈利没在他脸上发现任何报复的快意,也没看见丝毫愤怒的表征,唯有沉郁的平静。可能是自己沉浸在痛苦中错过了吧,哈利晕乎乎地想。

 

马尔福望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叫嚷声不绝于耳,间或有形形色色的人影晃过,这一年的返校日比往常更令人不安。他皱紧眉头看了看手里的隐形衣,然后把它罩在了哈利身上。

 

“再见,波特,”他轻声说,“……也许,再也不见了。”

 

他丢下这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转身离开了车厢。

 

哈利躺在车厢冰冷的地板上,脑袋里无数斑斓的色块明明灭灭。他胡乱回忆着,思索着。这可能是他们之间千百次交锋后第一次,由马尔福做了赢家,然而那个金发尖脸的男孩依然同之前的千百次一样,从他面前落荒而逃。

 

 

 

哈利赶到时,晚会正在热烈地进行着。人们看到他进来,又爆发出一片掌声和欢呼声,祝贺的人群很快就把他团团围住了。他没能够马上去找罗恩。克里维兄弟想写一篇极为详尽的比赛分析,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们。接着一大群女生又把他围在中间,不管他说什么没趣儿的话,她们都放声大笑,还一个劲儿地冲他挤眉弄眼,他费了好大工夫才脱身。

 

他躲闪着朝饮料桌走去时,迎面撞上了金妮。

 

“在找罗恩?”她问,然后嘲讽地说,“他在那儿呢,那个伪君子。”

 

哈利朝她手指的那个墙角望去:罗恩和拉文德•布朗紧紧地搂抱在一起,难解难分。

 

“他好像在啃她的脸,是不是?”金妮波澜不惊地说,“我想他需要提高一下技术。比赛打得不错,哈利。”

 

她说完,转身去拿黄油啤酒了。哈利无奈地观望着这场闹剧,看来罗恩一时半会儿清醒不过来,他转回身,却正好看到肖像洞口合上了。

 

他心知不妙,因为他好像瞥见一蓬乱糟糟的褐发一闪而过。他避开想邀他一起参加斯拉格霍恩的圣诞晚会的罗米达•万尼,几步跨过去一把推开胖夫人的肖像。

 

外面的走廊空无一人。

 

“赫敏?”他试着推开了第一间没上锁的教室,果然看见了赫敏。她独自一人坐在讲台上,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黄鸟绕着她的头顶飞来飞去,显然是她刚才凭空变出来的。即便在这样的时刻,哈利也忍不住赞叹她的魔法技艺实在高超。

 

“噢,你好,哈利,”赫敏用冷漠的声音说,“我正在练习呢。”

 

“是啊……它们——嗯……真不错……”哈利说。

 

他在赫敏身旁坐下,交握着双手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他正猜想她是不是并没有注意到罗恩,是不是因为晚会太吵了才离开休息室的,可是,紧接着便听见她颤抖地吸进一口气,哽咽着说:“那是什么感觉,哈利?”

 

哈利偏首望向她。

 

“——当你看着马尔福的时候。”赫敏问道,一边抬起蒙着泪雾的双眼。

 

“呃,嗯……”哈利不自觉地移开视线,捏住指根来回摩挲,支吾着开不了口。他有些恼火赫敏提起马尔福,因为一想到那个男孩,他就觉得空气“嗖”得从胸骨间隙溜走了,留下空空荡荡的酸涩。但他实在无法责怪红着眼圈的赫敏,于是放任他们两陷入一种酷似“同病相怜”的尴尬气氛里。

 

“我知道的,你看着他时的眼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赫敏抽噎了一声,连珠炮似的说,“想要靠近,却不知道自己对他来说究竟算什么……和他相关的所有事情都脱了轨,既没法理性思考,又控制不了情绪……成天像敌人一样针锋相对、完全违背了真实的意愿,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与其说她是在剖析哈利的想法,倒不如说是在向哈利倾诉自己的苦恼,可两者间又确乎有着微妙的共通之处。哈利无意识地摸上鼻梁曾经断裂的地方。

 

赫敏的声音微不可闻:“那是什么感觉呢,哈利——”

 

蓦地,他们身后的门被撞开了。哈利惊恐地看见罗恩拽着拉文德的手、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他安抚性地碰了碰赫敏的膝盖。

 

“噢。”罗恩看见他们,一下子停住了。

 

“哎哟!我想这间有人了。”拉文德假装对罗恩耳语,事实上谁都能听见,她咯咯笑着退出了教室。罗恩没有马上跟过去,他刻意盯着哈利,没去看赫敏,用一种虚张声势的古怪腔调说:“嘿,哈利!我还纳闷你跑哪儿去了呢!”

 

教室里一片酝酿着惊涛骇浪的沉寂。赫敏从讲台上滑下来,那群金黄色的小鸟继续围着她的脑袋叽叽喳喳地飞,使她看上去像一个奇怪的、长着羽毛的太阳系模型。

 

“你不应该让拉文德在外面等你,”她平静地说,“她会纳闷你哪儿去了。”

 

哈利看了一眼罗恩,后者似乎因为没出现更糟的局面而松了口气。

 

这时,赫敏猛地抬起魔杖尖叫道:“万弹齐发!”

 

那群小鸟像一枚接一枚沉甸甸的金色子弹朝罗恩射去,罗恩惨叫着用手捂住脸,可是小鸟来势凶猛,在它们够得着的每片皮肤上又啄又挠。

 

“让它们滚!”他大叫,狼狈地冲出了教室,仓皇的脚步声响彻了整条走廊。

 

赫敏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最后一点复仇的怒火,同时眼泪也涌了出来。她踉跄着跌回了讲台。哈利赶紧挺直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女孩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外袍,晕开一团窝心的温热触感。

 

“……就是这种感觉。”他轻声回答了她的问题。

 

 

 

“提醒我一下,你还修了什么课,哈利?”斯拉格霍恩问。

 

“黑魔法防御术,魔咒课,变形课,草药课……”

 

“一句话,当傲罗需要学的所有课程。”斯内普说,带着微微一丝冷笑。

 

“是的,我就是想当傲罗。”哈利挑战地说。

 

“你会是一名优秀的傲罗的!”斯拉格霍恩声音洪亮地说。

 

“我觉得你不应该当傲罗,哈利,”卢娜出乎意料地说,大家都看着她,“傲罗是腐牙阴谋的一部分,我以为大家都知道呢,他们要利用黑魔法和牙龈病从内部搞垮魔法部。”

 

哈利噗嗤一笑,把一半蜂蜜酒吸进了鼻腔。真的,光为这个带卢娜来也值了。他从杯子里抬起头,咳嗽着,唇边湿漉漉的还带着笑,但这番突如其来的兴致马上被眼前的景象搅乱了:德拉科•马尔福被费尔奇押着朝这边走了过来。

 

“斯拉格霍恩教授,”费尔奇呼哧呼哧地说,下巴上的肉抖动着,金鱼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我发现这个男孩在走廊里鬼鬼祟祟,你给他发请柬了吗?”

 

马尔福挣脱了费尔奇的手,看上去气急败坏。

 

“行了,没邀请我,”他愤愤地说,“我想溜进来,高兴了吧?”

 

“不,我不高兴!”费尔奇说,这话与他脸上的得意全然不符,“你有麻烦了!校长不是说未经允许晚上不许乱走吗?嗯?”

 

“不要紧,阿格斯,不要紧,”斯拉格霍恩挥了挥手说,“圣诞节嘛,想参加晚会又不是罪过。这次就算了吧,下不为例。德拉科,你可以留下。”

 

费尔奇那愤慨和失望的表情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但令哈利纳闷的是,马尔福为什么几乎同样不高兴呢?斯内普看着马尔福的眼神为什么既愤怒又……这可能吗?……有点害怕?

 

可是哈利几乎还没来得及记住眼前所见,费尔奇已经转身拖着步子,一边小声嘟嚷着走开了,斯内普的表情又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马尔福也已经整理出一副笑脸感谢斯拉格霍恩的宽宏大量——期间看都没看哈利一眼。

 

“没什么,没什么,”斯拉格霍恩一摆手,说道,“毕竟,我认识你的祖父……”

 

“他一向对您称赞有加,先生,”马尔福灵活地说,“说您是他所知最好的魔药学专家……”

 

哈利瞪着马尔福,不是为这马屁惊奇(他见马尔福拍过斯内普的马屁好多回了),而是马尔福看上去实在有点病态——距离上一次他这么近地观察马尔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后者刻意侧对着哈利,整个人消瘦了大半圈,尖尖的鼻梁破土而出、像把神经质的剃刀,眼睛下面浮着青黑的痕迹,皮肤不似过去纯粹的苍白,而是呈现出一种发灰的惨白。

 

“我有话跟你说,德拉科。”斯内普突然道。

 

“哎呀,西弗勒斯,”斯拉格霍恩说,又打了一个饱嗝,“圣诞节,别太严厉——”

 

“我是他的院长,严厉不严厉应由我决定。”斯内普简短地说,“跟我来,德拉科。”

 

两人走了,斯内普在前,马尔福朝斯拉格霍恩略一颔首,跟了过去。哈利犹豫地将重心在两脚间来回移动,还是忍不住搁下手里的酒杯,对卢娜说:“我去去就来,卢娜——嗯——上厕所。”

 

“好的。”卢娜愉快地说。哈利匆匆钻进人群时,似乎听到她又对特里劳妮教授讲起腐牙阴谋,特里劳妮教授好像还真感兴趣。

 

出来之后,哈利从兜里抽出隐形衣披到身上,这很容易,因为走廊上很空,难的是找到斯内普和马尔福。他立刻跑了起来,斯拉格霍恩办公室里仍在传出的音乐与谈话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也许斯内普带马尔福去地窖了……也许把他送回了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哈利抱着侥幸心理把耳朵贴到一扇又一扇门上,当他凑到走廊上最后一间教室的钥匙孔上时,顿觉心跳漏了一拍——他听到了说话声。

 

“……不能再出纰漏,德拉科,要是你被开除——”

 

“那事跟我无关,知道吗?”

 

“我希望你说的是真话,因为那事拙劣而又愚蠢,你已经受到怀疑了。”

 

“谁怀疑我?”马尔福生气地问,“再说最后一遍,不是我干的,知道吗?那个叫凯蒂的女孩准是有个没人知道的仇人——别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又不傻,可是没用——我能阻止你!”

 

停了一阵子,斯内普轻声说:“……你的贝拉特里克斯姨妈教过你大脑封闭术。你有什么念头想瞒着你的主人,德拉科?”

 

“我没想瞒着他,我只是不想你插手。”

 

哈利把耳朵贴得更紧了一些……马尔福怎么会这样对斯内普说话呢?他以前可是一直挺尊敬,甚至挺喜欢斯内普的啊?

 

“所以你这学期躲着我?你怕我干涉?你要知道,德拉科,如果换了别人,我多次叫他来我办公室而他不来——”

 

“关禁闭!报告邓布利多!”马尔福不屑地接道。

 

又停了一阵子,斯内普说:“你很清楚我不想做这些事。”

 

“那你最好别再叫我去你的办公室。”

 

“听我说,”斯内普的声音太低了,哈利必须使劲把耳朵压在钥匙孔上才能听到,“我想帮助你。我对你母亲发过誓要保护你。我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德拉科——”

 

“看来你必须打破了,因为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有一个计划,会成功的,只是时间比我预计的要长些!”

 

“你的计划是什么?”

 

“你管不着!”

 

“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我已经有足够的帮手,谢谢,我不是一个人!”

 

“你今晚无疑是一个人,这是极其愚蠢的,在走廊里游荡,没有岗哨也没有后援。这些是低级错误——”

 

“因为我本意并不是来这儿!”

 

“小点儿声!”斯内普警告道,因为马尔福激动得提高了嗓门,“什么叫你‘本意并不是来这儿’?”他追问。

 

马尔福没有回答,教室里沉入了短暂寂静,哈利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呼吸声盖过了什么关键讯息。

 

然后斯内普轻巧地“啊”了一声,仿佛恍悟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他说:“是因为那个愚蠢的晚会里某个同样愚蠢的与会者,对吗?我注意到他今天带了个新面孔过来。”

 

一刹那,哈利几乎忘记了呼吸。“不是。”马尔福矢口否认道。即使隔着一扇厚重的门,他执拗的眼神和抿成一条细线的薄唇,在哈利看来,依然清晰可见。

 

“德拉科,你在犹豫,我知道——”

 

“我没有!”马尔福低吼着打断了斯内普的话,“我会成功的,我一定会成功的……我必须得成功!你不懂,我身边有……得力的助手。”

 

“如果你指的是克拉布和高尔——”

 

“不是他们,不是只有他们,还有别人……一些更……”马尔福听起来像是打了个寒颤,“更强的人,一旦我犹豫了,他们首先就不会让我好过!”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可以——”

 

“不行!现在这些人就已经……反正我受够了!不需要再有更多人了!”

 

哈利被马尔福激烈的语气吓到了,他能肯定对方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又停了一阵子,斯内普冷冷地说:“你现在简直是歇斯底里。我理解你父亲入狱令你心烦意乱,但——”

 

哈利几乎连一秒钟的思想准备都没有,就听到马尔福的脚步声在门那边响起。他赶紧闪到一边,门已“砰”地打开了,马尔福大步朝走廊那头走去,经过斯拉格霍恩办公室敞开的门口,转过拐角不见了。

 

哈利大气不敢出,继续蹲伏着,斯内普慢慢走出教室,表情深不可测,回去参加晚会了。哈利蹲在隐形衣下,脑子飞快转动着。

 

 

 

坐下吃圣诞午餐时,每个人都穿着新毛衣,除了芙蓉(韦斯莱夫人似乎不愿在她身上浪费一件)和韦斯莱夫人自己。韦斯莱夫人戴着一顶崭新的女巫帽,夜空一样的深蓝色上闪烁着小星星般的钻石,还有一串夺目的金项链。

 

“弗雷德和乔治送给我的!漂亮吧?”

 

“我们越来越感激你了,妈妈,现在我们自己洗袜子了。”乔治说,一边潇洒地一挥手,“要防风草根吧,莱姆斯?”

 

“哈利,你头上有一条蛆。”金妮快活地说,隔着桌子欠身想要帮忙摘掉,哈利条件反射向后一仰,躲开了她的手。他朝金妮不尴不尬地牵起嘴角,自己处理了克利切的杰作,红发女孩耸了耸肩,干脆地落回了罩着椅套的座位里。

 

“哦,好恶心。”芙蓉说,做作地搓了下手臂。

 

“可不,”罗恩说,“要肉卤吗,芙蓉?”他急于献殷勤,把肉卤盘碰飞了。比尔一挥魔杖,肉卤升到空中,顺从地落回到盘里。

 

“你跟那个唐克斯一样笨,”芙蓉亲了一下比尔之后对罗恩说,“她总是打翻——”

 

“我邀请了亲爱的唐克斯,”韦斯莱夫人重重地放下胡萝卜,瞪着芙蓉说,“可她不肯来。你最近跟她谈过吗,莱姆斯?”

 

“没有,我跟谁都没多少联系。但唐克斯要回她自己的家,是不是?”

 

“嗯,”韦斯莱夫人说,“也许吧。我感觉她是打算一个人过圣诞节。”她恼火地看了卢平一眼,好像她摊到芙蓉而不是唐克斯当儿媳全是他的错。

 

哈利望望正用她自己的叉子喂比尔吃火鸡的芙蓉,觉得韦斯莱夫人早就输定了。但他想起了关于唐克斯的一个问题——“你只是在拿唐克斯当幌子!”他脑门上仿佛有个小人在怒其不争地摇晃手臂——问卢平不是最合适吗?他对守护神无所不知。

 

“唐克斯的守护神变了,斯内普说的,”哈利吞下嘴里的火鸡肉,向卢平微微倾身,佯作随口询问,“我不知道会有这种事。守护神为什么会变呢?”

 

他仔细回忆唐克斯那只守护神的形态,思绪一转,继而想起马尔福五年级时变出的牡鹿。他拿不准马尔福的情况是和唐克斯一样,还是单纯地对他撒了谎——“你看!你连自己都骗不了!”脑门上的小人又在叫嚣了,他自暴自弃地选择不予理会。

 

卢平不慌不忙地嚼着火鸡,咽下之后缓缓地说:“有时……大的打击……感情剧变……”

 

“感情剧变?”哈利自然而然把注意力放在了卢平提供的后一种可能上,“它看上去很大,有四条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皱起眉,压低声音说,“嘿……不会是——?”

 

“亚瑟!”韦斯莱夫人突然叫道。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捂着心口,瞪着厨房窗外,“亚瑟——珀西!”

 

“什么?”

 

韦斯莱先生回过头,哈利和大家一起望向窗外。

 

 

 

在对赫奇帕奇比赛的那天早上,哈利去球场前到校医院看了看。罗恩焦躁不安,庞弗雷夫人不让他去观看比赛,怕他兴奋过度。

 

“麦克拉根表现得怎么样?”他紧张地问哈利,好像不记得已经问过两遍了。

 

“我跟你说了,”哈利耐心地说,“他就是世界一流我也不想留他,他老是教训别人,觉得他在哪个位置都能比我们其他人更好,我巴不得早点儿摆脱他……说到摆脱,”哈利站起来,拿起他的火弩箭,“你能不能在拉文德来看你时不假装睡觉?她也要让我发疯了。”

 

“哦,”罗恩难为情地说,“是,好的。”

 

“如果你不想再跟她处下去,就告诉她。”

 

“嗯……这……不那么容易,是不是?”罗恩停了一会儿,又不经意地加了一句,“赫敏比赛前会来吗?”

 

“不,她已经跟金妮去球场了。”

 

“哦,”罗恩显得有些沮丧,“好吧,祝你们好运,希望你痛揍麦克拉根——我是说史密斯。”

 

“我尽量,”哈利说着扛起飞天扫帚,“赛后再见。”

 

他匆匆穿过无人的走廊。全校人都出去了,不是已坐在体育场里就是正往那儿走。哈利望着窗外,判断着风向和风力,但很快他就走神了,罗恩、拉文德、赫敏,三张快将他逼疯的脸在眼前轮番交替,似乎所有人的感情都进展得不那么顺遂。他叹了口气,思绪又飘到了马尔福身上,那个混球这学期仿佛变成了一株朝生暮死的草本植物,衰败的速度肉眼可见。

 

听到前方有响动,哈利抬起目光,思绪化作烟雾散去了,真实的马尔福朝这边走来,旁边还跟了两个女孩。他瞳孔陡然一敛。

 

看到哈利,马尔福立即停住了,然后短促地干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你去哪儿?”哈利问。他感觉手心一阵刺痛,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了掌纹。他的声线也比预想中来得尖锐。

 

“啊,我正要告诉你呢,因为这是你分内的事,波特,”马尔福讥笑道,“你最好快点儿,他们在等‘救世队长’——‘得分之星’——谁知道他们现在叫你什么呢。”

 

一个女孩笑了一声,哈利转动绿幽幽的眼珠看向她,她的脸红了。

 

马尔福从哈利身旁挤了过去,故意撞了他的肩膀、切断了他和那女孩的对视,那女孩跟她的朋友小跑着跟上,转过拐角不见了。

 

哈利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了。真够气人的,他已经是卡着时间去赛场,可却发现马尔福趁全校人都去看球赛的时候在偷偷行动:迄今为止,这是搞清楚马尔福在干什么的最好机会——没有错,他就是为这个在生气!

 

墙壁上骑着骏马的中世纪贵族在镀金画框里啧啧称奇:“哎呀,马尔福家的小男孩可真不得了,一人驾驭两匹小母马……”

 

“这里还有未成年人!请别开这种玩笑行吗?!”哈利硬生生将一个请问句吼成了祈使句,画里那匹油光铮亮的骏马受了惊、把主人掀了下去。

 

时间一秒一秒无声地过去,哈利还站在那儿,望着马尔福消失的地方……

 

“你去哪儿了?”哈利冲进更衣室时金妮问。全队都已换好衣服,准备上场了。击球手古特和珀克斯紧张地用球棍敲着小腿。

 

“我碰到马尔福了。”哈利小声告诉她,一边把红色的球袍套到头上。

 

“噢?”

 

“我想知道,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他怎么会带着两个女孩在城堡里……”

 

“这个时候这件事很要紧吗?”金妮将扫帚换了只手,盯着哈利,眉毛高高扬起。

 

“咳,我不可能搞清楚,是不是?”哈利抓起火弩箭,戴好眼镜,“走吧!”

 

他没再说话,率领球队大步走到球场上,迎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嘘声。没有什么风,白云朵朵,时而有耀眼的阳光突破云层、形成光柱。

 

“麻烦的天气!”麦克拉根说。

 

 

 

哈利几乎没注意到他们是怎样从肖像洞口爬进洒满阳光的公共休息室的,他只是模糊地意识到屋里聚集了一小群七年级学生,这时赫敏叫了起来:“凯蒂!你回来啦!身体好些了吗?”

 

哈利瞪大了眼睛:果然是凯蒂•贝尔,看上去完全康复了,被欢乐的朋友们围在中间。

 

“全好了!”她快活地说,“星期一出的院,在家跟爸爸妈妈待了两天,今天早上回来的,金妮跟我讲了麦克拉根和上次比赛的事,哈利……”

 

“是啊,”哈利说,“不过,现在你回来了,罗恩也痊愈了,我们有希望打败拉文克劳,就是说还有夺杯的机会。哎,对了凯蒂……”他必须现在问她,马尔福的眼眸像两滴水银,滑过他意识的最浅层,勾起了隐忧。凯蒂的朋友们开始收拾东西,他们的变形课要迟到了。哈利压低嗓门问道,“……那条项链……你想起来是谁给你的了吗?”

 

“没有,”凯蒂懊恼地摇头,“每个人都问我,可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走进三把扫帚的厕所。”

 

“那你肯定进厕所了?”赫敏说。

 

“嗯,我记得我推开门,所以我想,对我施夺魂咒的家伙肯定就在门后,之后我的记忆就是一片空白,直到两星期前在圣芒戈医院醒过来——对不起,我该走了,我想麦格教授不见得会因为这是我第一天回学校就不罚我抄写。”

 

她抓起书包去追赶同伴了,哈利、罗恩和赫敏坐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前,思考着刚才她说的情况。

 

“那么,把项链给凯蒂的一定是个女的,”赫敏说,“因为是在女厕所。”

 

“或者看上去像女的,”哈利说,“别忘了,霍格沃茨有一大锅复方汤剂,我们知道被偷掉了一些……”他在想象中看到女孩模样的马尔福趾高气昂地走过——嗯,好像……意外得还挺不错的——他清了下嗓子,继续说,“我想再喝一口福灵剂,到有求必应屋去看看。”哈利说。

 

“那纯粹是浪费魔药,”赫敏放下刚从书包里拿出来的《魔法字音表》,断然道,“运气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哈利。斯拉格霍恩的情况不一样,你一向有说服他的能力,只需要调整一下环境。但运气不足以帮你穿透强大的魔法。”

 

“不能再配点吗?”罗恩问哈利,没有理会赫敏,“如果能备上一些就太好了……看看书……”

 

哈利从书包里抽出《高级魔药制作》,查找福灵剂。

 

“天哪,太复杂了,”他扫视着那一长串的配料说,“要六个月……得慢慢熬……”

 

“总是这样。”罗恩不意外地说。

 

哈利正要把书收起来,忽然发现有一页折着,他翻到那里,见是神锋无影咒,旁边注有“对敌人”。是自己几星期前折出的记号。他还没有试过这个咒语,主要是因为不想在赫敏周围试。但他想有机会靠近麦克拉根时试它一下。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哈利见证了他当队长以来最好的魁地奇训练。他的队员们为赶走了麦克拉根和终于迎回了凯蒂而欢欣鼓舞,飞得异常出色。

 

金妮似乎一点都不为跟迪安分手而难过,相反,她成了全队的灵魂人物。她模仿罗恩看到鬼飞球过来时紧张地在球门前跳上跳下,模仿哈利被撞晕前朝麦克拉根大吼,把大家逗得很开心。哈利很为这积极向上的球队氛围欣喜。

 

当罗恩又一次抱住鬼飞球,金妮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他夸张的扑救动作。哈利大笑起来,因为分散了注意力,听见珀克斯的惊呼时已经晚了——游走球砸中了他的后肩,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连翻了三个跟头、险些摔下扫帚。

 

他在空中骤降了五十英尺才堪堪稳住身形。就在这时,他看清了观众席上那个行踪诡异的家伙。他之前已经察觉到他们有观众,那个小点差不多是训练进行到一半时上来的,但他一直飞得太高又太投入,以为是赫敏。此刻离得近了,他才捕捉到那抹熟悉的金色。

 

那是德拉科•马尔福。

 

肢体先于大脑给出了反应。哈利猛地俯低身子、离弦之箭般掠过球场。

 

马尔福躲在观众席一个相当不起眼的角落,除非身为一个优秀的找球手,否则甚至不会留意的角落。显然马尔福不知怎地忽略了哈利正是这样一个优秀的找球手,所以当哈利迅捷地拉起手柄、急停在他面前时,他甚至没得来及掩饰好脸上的错愕。

 

哈利跳下扫帚,抓着火弩箭站在距马尔福两三米远的地方,犹犹豫豫地不敢再靠前。旷地上流窜的风掀起了他猩红色的球袍,也卷起了马尔福墨绿色的长袍,他们的袍角像场边的旗帜那样猎猎作响。

 

马尔福越过哈利的肩膀、向球场望了一眼,又收回视线,对哈利说:“你的队友都在等你。”他没带什么表情,语调也没什么起伏,但哈利就是在细枝末节里嗅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柔。

 

哈利无谓地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胶着:马尔福在这儿做什么?他又在密谋什么?他难道想在格兰芬多对拉文克劳的比赛上搞出点动静?他不能这么做,这场比赛对格兰芬多很重要!不不不,想得太远了……

 

他拼命克制自己不去想另一个被他刻意抛诸脑后的可能性:马尔福只是想来看看他训练而已。他不愿自作多情。

 

“马尔福,”哈利说,声音沙哑得像半个世纪没开过口,“不管你在做什么,收手吧。”他以为马尔福会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会装作听不懂他的暗示,又或者会说“不关你的事,波特”、他连马尔福的动作和神态都在脑内模拟好了。

 

可是马尔福没有。

 

“我已经做了选择,波特。”他说。

 

“你不后悔吗?”哈利不禁提高了嗓门。

 

金发男孩缓慢地摇了摇头,说:“马尔福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我们只看它值不值得。”

 

“值得吗?”哈利问,他听见自己的尾音很轻,很抖。

 

“值得。”马尔福笃定地回答。

 

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金发被风吹散了,拂在额前,他总佩戴的那副面具大约也一并消散在风中了,因为此时此地,他静静地凝望过来,眼底没有戏谑,嘴角也没有讥笑。他的长袍翻涌着,像墨绿色的浪涛,使他颀长的身形若隐若现。似乎昨天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以招惹哈利为乐的少年,却一夕之间长成眼前让哈利倍感陌生的青年了。

 

哈利身后的球场上,金妮在呼喊着什么,哈利没有理睬、只死死盯着马尔福,后者代替他朝那个方向扫了眼,提醒道:“你女朋友在叫你呢。”

 

“金妮不是我女朋友。”哈利想也不想地反驳。

 

马尔福又挑起了哈利熟悉的讥笑,他耸耸肩,转身走下看台去。

 

而哈利长久地注视着马尔福的背影。狂风吞噬了他那句细若蚊呐的挽留。

 

 

 

全校对格兰芬多—拉文克劳球赛的兴趣极其高涨。因为这场比赛将决出尚难料定的冠军杯名次。如果格兰芬多领先拉文克劳三百分(难度很大,但哈利从没见他的球队飞得像现在这么好过),他们就能夺杯;如果领先不到三百分,就要排在拉文克劳后面,屈居第二;如果落后一百分,就会排到赫奇帕奇后面,名列第三;如果落后一百分以上,就会看到第四。那样的话,哈利想,永远没有人会忘记,是他率领格兰芬多球队拿了两百年来的第一个倒数第一。

 

这场关键性的比赛的前奏仍旧是那些内容:两学院的学生在走廊上威吓对方的球队;在个别球员走过时大声排练针对他们的口号;球员们则要么大摇大摆地享受关注,要么在课间冲进盥洗室呕吐。

 

在这一切剑拔弩张中,哈利始终没有忘记他的目标:搞清马尔福在有求必应屋干什么。他仍然查看活点地图,在图上经常找不到马尔福,他推测马尔福有很多时间都待在那间屋里。尽管哈利正在对进入有求必应屋失去希望,但只要在附近他还是会去试试,然而无论他怎么变换说法,墙上还是没有出现门。再喝一口福灵剂的诱惑日益增强,他亟需交到好运。

 

在同拉文克劳比赛的几天之前,哈利独自从公共休息室走去吃晚饭,罗恩又冲进旁边的盥洗室里呕吐去了,赫敏跑去找维克多教授,因为她想起上次交的算术占卜课论文中可能有个错误。哈利多半是出于习惯,又拐到八楼走廊上,边走边看活点地图。一开始他找不到马尔福,猜想那家伙又去有求必应屋了,然后他看到标着马尔福的小点站在楼下一个男盥洗室里,旁边不是克拉布和高尔,而是哭泣的桃金娘。

 

哈利瞪着这不太可能的组合,没留神撞到了一副盔甲上。稀里哗啦的响声把他从沉思中唤醒了。他怕费尔奇出现,赶快冲向大理石楼梯,跑到下一层走廊上。他把耳朵贴到盥洗室的门上,但什么也听不见。他轻轻推开了门。

 

马尔福背对门站着,手扶着水池边,浅金色的脑袋低垂着。

 

“别这样,”哭泣的桃金娘温柔的声音从一个隔间传了出来,“别这样……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谁也帮不了我,”马尔福说,全身都在发抖,“我做不到……我不想做……每次我一行动夜里就会做噩梦,梦见……我不怕死,真的……我都已经想好了……可是他拿我父母威胁我,他说……不快点办成,就先杀了我母亲……”

 

哈利心头一凛,脚像被钉在了那儿,他看见马尔福在哭——真的在哭,眼泪从他苍白的脸上流下来,溅落在水池里。马尔福抽噎着抬起头,从破裂的镜子里看到哈利正在身后呆然地望着他——他急忙转身抽出魔杖,哈利也本能地拔杖自卫。

 

马尔福的魔咒稍稍打偏了,哈利身旁的壁灯发出嗡嗡的震荡声。哈利闪到一旁,默念“倒挂金钟”、魔杖点出,但马尔福挡住了这个咒语,又举起了魔杖——

 

“别打了!别打了!”哭泣的桃金娘的声音在瓷砖盥洗室里回响,“别打了!别打了!”

 

“砰”得一声,哈利身后的垃圾箱打着旋儿飞出去、砸在墙上。哈利试了个锁腿咒,却从马尔福耳后的墙上弹回,把哭泣的桃金娘身下的抽水马桶打得粉碎,桃金娘高声尖叫起来。

 

哈利背靠着隔间门,冲马尔福喊话:“住手!马尔福,我想帮你!”

 

“谁都帮不了我!”马尔福固执地咆哮道。

 

“我可能不行,但邓布利多可以!我们可以去找邓布利多!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他’拿你父母做人质——”

 

“你知道什么!啊?你以为你知道什么?!”马尔福愤怒地连挥出两道绿光,胡乱打在离哈利八丈远的地上和天花板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我现在的经历,我现在的感受,你根本体会不到!”

 

“那就告诉我!”哈利忍无可忍地吼了回去,一边从门后迈了出来,与马尔福对峙在盥洗室的两头。

 

“告诉你?哈!”马尔福泄出一声刺耳的笑,“我们的救世主大人不是日理万机吗?居然还有空闲俯察民情,真是令鄙人受宠若惊。”

 

哈利咬紧压根,努力抚平情绪,说:“我一直,一直都在看着你,试着理解你,等着你打开你那只该死的笼子,放我进去。”

 

“话说得真漂亮啊,波特,”马尔福没有落下魔杖尖,眼神也毫无触动,“你也是这么对那些小姑娘说的吗?泥巴种格兰杰?韦斯莱家的小母鼬?格兰芬多得两分!秋•张,还有那个疯姑娘——品位跨度真大啊,拉文克劳又加一分!现在拉文克劳也有两分了,和格兰芬多打平了!那么——等等,赫奇帕奇没有受到阁下的庇荫,不公平啊,”他狂躁地挥舞着没拿魔杖的那只手臂,突然滑稽地“哦”了声,说,“我怎么忘了,赫奇帕奇有伟大的塞德里克•迪戈里!让我们饱含着缅怀之情献上一分!”

 

不知从何时起,哭泣的桃金娘不再吭声了,水从破裂的管子里喷出来,哗啦啦得漫了一地,哈利鼓起勇气朝马尔福跨出了一步,试探地唤道:“马尔福……”

 

“闭嘴!”马尔福猛地射出一道红光。哈利躲开时滑倒了,眼睁睁看着马尔福举着魔杖冲过来,扭曲了惨白的面孔,嘴里呢喃着咒语,比鬼怪更加骇人。

 

“神锋无影!”哈利在地上大吼一声,恐慌地挥动魔杖。

 

那一霎,他感觉手里的魔杖化作了一道利鞭,锋锐地抽击在空气中,顿时,马尔福的脸上和胸口血如泉涌,好像被无形的剑刃劈过一般——他踉跄着向后退去,“扑通”一声倒在积水的瓷砖上,溅起大片水花,魔杖从他软绵绵的右手里掉了下去。

 

“不——”哈利倒抽一口冷气,连滚带爬地奔向马尔福,只见他的面孔已经变得鲜红,苍白的手抓着鲜血浸透的胸膛。

 

“不——不不不——我没有——”哈利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跪在马尔福身边,徒劳地按住马尔福胸腹的伤口,马尔福倒在血泊中控制不住地哆嗦着,哭泣的桃金娘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杀人啦!盥洗室里杀人啦!杀人啦!”

 

哈利打了个激灵,连忙爬起来想奔出去喊人,但马尔福扯住了他的胳膊,害他差点摔在对方身上。

 

“别走……”马尔福细若游丝地对哈利说。

 

哈利附上马尔福的手背,抖得像筛子,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是——我必须——我得去喊人来帮忙,没错,我是要去喊人——你的伤——”

 

“别走……别走……”马尔福不断重复着。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溢出的血却无比温暖。他失血过多,早已神志不清了,眼瞳的灰色渐渐变得涣散,力道却奇大,哈利不得不狠下心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耳边充斥着马尔福脆弱的恳求,哈利的眼泪扑簌簌地落在他们交缠的手指上,与鲜血交融,他感到眼前发黑,绝望的磨石快要将他碾碎。

 

这时,盥洗室的门“哐”地打开了。

 

哈利迟钝地昂起头:斯内普冲了进来,脸色铁青。他粗暴地把哈利推到一边,跪到马尔福跟前,抽出魔杖,沿着被哈利咒语造成的那些深深的口子移动,嘴里念着一种唱歌似的咒语。出血似乎减轻了。斯内普擦去马尔福脸上的污物,又念了一遍咒语,现在伤口好像在愈合了。

 

哈利在旁边呆望着,还牵着马尔福的一只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浸在鲜血和污水里。哭泣的桃金娘还在他们头顶上抽泣和哀号。斯内普第三次施完破解咒后,半拖半抱地把马尔福搀了起来。

 

“波特,波特!”

 

哈利惊醒过来,无措地看着斯内普。

 

“架住他另一边,”斯内普用冰冷而愤怒的语气命令道,“他需要去校医院。”

 

“……哦,是的……好。”哈利点头,使劲从马尔福的掌心里拔出自己的手、扶着膝盖站起来。他浑身颤栗,低头看见地面上浮着一朵朵红花般的血迹。他甚至没有勇气叫哭泣的桃金娘停止吵闹,她还在继续哭哭啼啼,但已越来越明显地带有享受的味道。

 

哈利和斯内普一同架起马尔福,匆匆赶往校医室。庞弗雷夫人大呼小叫地指挥他们把马尔福平放在床上,斯内普对她交代了几句,哈利混沌的大脑只能分辨出“白鲜”这个词。他脸上的泪迹干涸了,皮肤紧绷绷的,他刚想伸手擦拭,马尔福的眼睑抖了抖,唇缝中漏出一声宛若痛吟的梦呓,然后又是一声。

 

哈利俯下身,终于听见马尔福说的是:“波特……”

 

他强抑住鼻尖的酸涩感,伸手拂开马尔福被血污粘在颧骨上的金发,指节轻轻蹭过后者柔软的腮颊。

 

“波特,”斯内普突然说,吓得哈利手指抽搐了下,“跟我过来。”

 

哈利丝毫都没有想到不遵从。他跟着斯内普走出校医室,后者把他带到附近一间空教室里,关上了门。

 

 

 

他们飞过先前走过的那些漆黑的、蜿蜒的小巷,晚风在哈利耳边呼啸而过,在这声音之外,他听见邓布利多又在用某种奇怪的语言低声说着什么。他们飞过围墙、进入场地时,他的扫帚颤抖了一会儿,哈利知道这其中的原因:邓布利多正在解开他亲手设置在城堡周围的那些魔法,这样他们才能迅速进入学校。黑魔标记是在城堡的制高点——天文塔的上空闪烁着。难道这意味着死亡就发生在那里?

 

邓布利多已经越过了钝锯齿形的城堡围墙,正从扫帚上下来。几秒钟后,哈利降落在他身边,环视四周。

 

围墙内一片荒凉,通向城堡里的旋转楼梯的门都是关着的。四下看不见搏斗的迹象,也看不见一具尸体。

 

“这是什么意思?”哈利问邓布利多,他仰首望着空中的绿色骷髅,它那蛇信子般的舌头在他们头顶上闪烁着邪恶的光芒,“这个标记是真的吗?真的有人被——教授?”

 

就着黑魔标记映射的昏暗绿光,哈利看见邓布利多正用那只焦黑的手揪着自己的胸口。

 

“去把西弗勒斯叫醒,”邓布利多有气无力、但十分清晰地说,“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叫他赶紧来见我。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要做,不要跟任何人说话,也不要脱掉你的隐形衣。我在这里等着。”

 

“可是——”

 

“你发誓要服从我的,哈利——快去!”

 

哈利赶忙跑向旋转楼梯的门,但他刚握住铁门环,就听见门的另一边传来奔跑的脚步声。他转脸看着邓布利多,邓布利多示意他在往后退。哈利退后几步,一边拔出了自己的魔杖。

 

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人闯了进来,同时喊道:“除你武器!”

 

哈利的身体顿时变得十分僵硬,他感到自己跌跌撞撞地退到塔楼的围墙边,像一座雕像一样立在那里,浑身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除你武器”并不是一个冰冻魔咒啊——

 

这时,就着黑魔标记的绿光,他看见邓布利多的魔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出了围墙外,他明白了……邓布利多用无声咒定住了哈利,他念这个咒语用去的一秒钟时间,使他失去了保护自己的机会。

 

邓布利多背靠围墙站在那里,脸色惨白,但仍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或忧虑。他只是望着那个除去他武器的人,说道:“晚上好,德拉科。”

 

哈利感到自己的心脏坠了下去。

 

马尔福朝前逼迫几步,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想看看除了他和邓布利多之外是否还有别人。他的目光落在第二把扫帚上。“还有谁在这儿?”

 

“我正想问你这个问题呢。你是在单独行动吗?”

 

在黑魔标记的绿光下,哈利看见马尔福那双浅色的眼睛又盯住了邓布利多。

 

“不是,”他说,“还有其他人。今天晚上食死徒闯进了你的学校。”

 

“很好,很好,”邓布利多说,就好像马尔福给他看了一份雄心勃勃的作业计划,“确实不错。是你想办法把他们放进来的,是吗?”

 

“没错。”马尔福承认了,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多么巧妙,”邓布利多说,“不过……冒昧问一句……他们此刻在哪儿呢?你好像孤立无援啊。”

 

“他们碰到了你的几个警卫,在下面搏斗呢,不会耽搁太久……我自己先上来的。我必须——我得完成我的任务。”

 

“好,那你就动手干吧,我的孩子。”邓布利多温和地说。

 

沉默。哈利被囚禁在他的隐形衣下,身体动弹不得。他眼睛望着这两个人,耳朵专心地听着远处食死徒们搏斗的声音。在他面前,德拉科•马尔福盯着阿不思•邓布利多,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是来完成那件任务的。我是来和你谈条件的。”

 

“条件?”邓布利多一改游刃有余的神情,讶异地眨着眼睛,“你要跟我谈条件?”

 

“没错,”马尔福说,在哈利听来他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疲态,“现在拿魔杖的是我,你听我的摆布。”

 

“不,德拉科,”邓布利多竟然不可思议地笑了,“现在是你听我摆布,而不是我听你摆布。”

 

“你根本没搞清楚状况,是不是,”马尔福说,语气变得凶狠起来,“你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

 

“噢,我当然知道。”邓布利多和蔼地说,“你差点杀了凯蒂•贝尔和罗恩•韦斯莱。整个这一年你都在想办法杀死我,但……原谅我这么说,德拉科,但是你的做法很蹩脚……说实在的,真是太蹩脚了,我简直怀疑你有没有用心去做……”

 

“我当然用心了!”马尔福激动地说,“我整整一年都在忙这件事,今晚——”

 

哈利听见下面城堡内的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沉闷的喊叫。马尔福僵住了,扭头往身后望去。

 

“有人正在奋力抵抗呢。”邓布利多态度随和地说,“你刚才说到……对了,你说你终于成功让食死徒进入我的学校,我承认,我原来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是马尔福没有回答,他倾听着下方的动静,面露焦虑之色。

 

邓布利多看到马尔福既不行动也不说话,就兀自说了下去:“趁我们等候你的朋友们的这点儿工夫,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他们偷偷弄进来的?你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我认为现在不是讲故事的好时机。”马尔福扭回头,指间的力度几乎要捏碎魔杖。

 

“我坚持。”邓布利多神态自若地说。仿佛他并不是生命受到威胁的那个。

 

马尔福似乎在拼命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叫喊或干呕出来。他咽了咽唾沫,深吸了几口气,说道:“我不得不把那个多年没人使用的破消失柜修好。就是去年蒙太关在里面出不来的那个柜子。”

 

 “啊——”邓布利多的叹息像是一声呻吟,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很聪明的主意……我记得柜子有两个呢,是不是?”

 

“另一个在博金—博克商店里,”马尔福说,“他们在两个柜子之间修了一条通道。蒙太告诉我,他被关在霍格沃茨那个柜子里时,全身动弹不得,但有时候能听见学校里的动静,有时候又能听见商店里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柜子在这两个地方跑来跑去似的,但是谁也听不见他的声音……最后,他总算通过幻影显形逃了出来。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玩的故事。然后我意识到,只要把那个破柜子修好,就能通过两个消失柜进入霍格沃茨。”

 

“很好,”邓布利多喃喃地说,“这样食死徒就能从博金—博克商店进入学校……一个巧妙的计划,一个十分巧妙的计划……可是有些时候,你不能肯定是否能把柜子修好,对吗?这时你就采取了一些笨拙的、考虑不周的措施,比如捎给我一条中了魔法的项链,其实它肯定会落到别人手里……还有往蜂蜜酒里下毒,其实我喝那个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是啊,但你仍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是谁策划的,是吧?”马尔福讥笑道,这时邓布利多的身体贴着墙壁往下溜了一点儿,显然他的腿脚已经没有力气,说不出话的哈利拼命挣扎,想摆脱束缚他的魔咒,但毫无结果。

 

“实际上我早就知道了。”邓布利多说,“我相信是你干的。”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呢?”马尔福问。

 

“我试过,斯内普教授听从我的吩咐一直在监视你——”

 

“他才没有听从你的吩咐,他答应过我母亲——”

 

“他当然会跟你这么说,德拉科,可是——”

 

“他是个双重间谍,你这个愚蠢的老头儿!他根本就没有替你卖命!”

 

“就让我们彼此保留不同意见吧,德拉科,我碰巧很信任斯内普教授——”

 

“你正在失去对他的控制!”马尔福恶声恶气地吼道,“他一直说要帮助我——想方设法把功劳占为已有——‘你在干什么?那条项链是你弄的?太愚蠢了,会把事情都暴露出去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我在有求必应屋里做什么,否则他现在也会在下面对付你那些不堪一击的警卫!”

 

“这只是你的猜测,”邓布利多温和而执着地说,“斯内普教授的事先放到一边,德拉科……我想,你肯定有一个同伙……在霍格莫德有一个人,可以塞给凯蒂那条——那条——啊……”邓布利多又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快要睡着了,“……不用说……是罗斯默塔。她中了夺魂咒有多长时间了?”

 

“你终于想明白了,是吗?”马尔福嘲讽道。下面又传来一声喊叫,比刚才的那声更响。马尔福再次不安地扭过头去,然后又回过头来望着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继续说道:“可怜的罗斯默塔只好躲在她自己的厕所里,把那条项链塞给了任何一个独自上厕所的霍格沃茨学生?还有那瓶下过毒的蜂蜜酒……当然啦,罗斯默塔可以替你在那瓶酒里兑上毒药,再把它卖给斯拉格霍恩,以为他会送给我作为圣诞礼物……是啊,非常巧妙……非常巧妙……那么你告诉我,你和罗斯默塔是怎么联系的呢?对于所有进出学校的通讯联络,我们都要严格检查的呀。”

 

“魔法硬币,”马尔福说,他举着魔杖的那只手抖得厉害,“我有一枚硬币,她也有一枚,我可以向她传递消息——”

 

“就是去年你们那个‘邓布利多军’采用的秘密联络方式?”邓布利多问。他的声音柔和亲切,但哈利看见他说话时身子又往墙下滑了一英寸。

 

“对,”马尔福说,嘴唇不由自主地扭曲着,好像在品尝一种很苦的东西,“给蜂蜜酒下毒的主意是从格兰杰那里听来的,我听见她在图书馆里说费尔奇认不出药水……”

 

下面又传来碰撞声和人们的喊叫声,比刚才更响了,似乎有人就在通向邓布利多、马尔福和哈利这边的旋转楼梯上搏斗。哈利的心在他看不见的胸膛里狂跳,却没有人能够听见。

 

“没有时间了!”马尔福嘶声说,“听着,我可以放了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放了我?”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说,“……是的……你说你是来谈条件的。”

 

“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但你要立个誓,在你逃离后马上派人去接我母亲,把她藏起来,我父亲目前在阿兹卡班还不会有危险……但到时候你也要保护他……如果你不答应,”马尔福握着魔杖的那只手抖得非常厉害,“我就得杀了你,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理解你的处境,但……你为什么要放了我?因为目前的状况——引用你的话,拿魔杖的是你。”邓布利多说。

 

“因为,”马尔福说,他的脸色和邓布利多的一样惨白,握着魔杖的那只手仍在抖个不停,“我一直在想……长话短说吧,如果你死了……谁来保护他呢?”

 

这回,轮到邓布利多沉默了。巨大的响动回荡在下方,向他们迫近。

 

邓布利多突然不再费心去掩盖他的筋疲力尽了,他轻声对马尔福说:“我想哈利有能力保护自己,德拉科。”

 

马尔福咬住嘴唇,不赞同地瞪着老者。

 

“当然我可以答应你,保护你的父母,但究竟何去何从,这是你的选择,”邓布利多说,“不过无论如何,我希望你站到正确的道路上来……你不是一个杀人的人,德拉科……我建议你别自己动手,还是把这个机会让给待会上来的人……”

 

他说得平淡,就像在建议马尔福先去图书馆借一本参考书,再撰写当天的变形课论文一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马尔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质问道:“你是已经决心去送死了吗?”

 

邓布利多没有直接作答,而是说:“我安排好了一些事,但我无法保证会顺利进行。”

 

“你安排了什么?”

 

“我和哈利有几个小任务,如果在我死前不能完成的话——”邓布利多用长而细瘦的手指比划了一下,“考虑到现在的局面……这种假设很快就会落实了……那么,哈利就必须一个人完成其余的任务了。我恐怕会非常艰难。除了哈利本身的一点运气外,来自各方的帮助都是必需的……我想到时也会需要你的帮助。”

 

马尔福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他的魔杖不再颤抖了——哈利仿佛看见它往下降了一点儿。半晌,哈利听到马尔福说:

 

“……竭我所能。”

 

他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嗵嗵嗵”地上了楼梯,四个穿着黑袍的人破门而出,拥到了围墙边。哈利仍旧动弹不得,他恐慌地盯着这四个陌生人:看来食死徒在下面的搏斗中占了上风。

 

一个身材粗壮、脸上带着古怪狞笑的歪嘴男人发出了呼哧带喘的笑声。

 

“邓布利多被逼到墙角了!”他说完,转向壮实的小个子女人,她看上去像是他的妹妹,脸上也带着迫不及待的笑容,“邓布利多没有魔杖,邓布利多孤立无援!干得漂亮,德拉科,干得漂亮!”

 

“晚上好,阿米库斯,”邓布利多语调十分平静,像是在欢迎那人参加茶会,“你还带来了阿莱克斯……太可爱了……”

 

那女人恼怒地笑了一声:“你都死到临头了,还以为这些小玩笑能救你的命?”

 

“玩笑?不,不,这是礼貌。”邓布利多回答。

 

“动手吧。”站得离哈利最近的那个陌生人说,他四肢修长,灰色的头发和络腮胡子都纽结在一起,那件食死徒的黑袍子很不舒服地紧紧勒在身上。他的声音很古怪,是哈利从来没听过的:一种嘶嘶刺耳的咆哮。哈利还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冲鼻的怪味儿,混杂着泥土味、汗味,以及——毫无疑问——血腥味。他肮脏的手指上留着长长的黄指甲。

 

“是你吗,芬里尔?”邓布利多问。

 

“没错,”那人用刺耳的声音说,“见到我很高兴吧,邓布利多?”

 

“不,不能说很高兴……”

 

芬里尔•格雷伯克咧嘴一笑,露出尖牙,鲜血滴到他的下巴上,他慢慢地、令人恶心地舔着嘴唇。

 

“但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孩子,邓布利多。”

 

“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即使在月亮不圆的日子你也要咬人?这可真奇怪……你养成了这种吃人肉的癖好,一个月一次都不能满足吗?”

 

“说得对,”格雷伯克说,“让你震惊了,是不是,邓布利多?让你害怕了?”

 

“唉,坦白讲,确实让我感到有些恶心,”邓布利多说,“而且,有点儿震惊:这位小马尔福先生竟然偏偏把你请到他的朋友们居住的学校里来……”

 

“我没有,”马尔福立刻说,他没有看格雷伯克,似乎连瞄都不愿意瞄他一眼,“我不知道他要来——”

 

“我可不愿意错过到霍格沃茨来的美差,邓布利多。”格雷伯克说,“有这么多的喉咙可以撕开……味道真好,味道真好啊……”

 

说着,他举起一根黄黄的指甲剔起了大门牙,一边朝邓布利多狞笑着。

 

“我可以把你当成餐后的甜食,邓布利多……”

 

“不行!”第四个食死徒厉声道,他满脸横肉,一副凶相,“我们有命令的,必须让德拉科动手。好了,德拉科,快行动吧。”

 

青筋从马尔福的额角暴出来,他看着邓布利多的脸——老人的脸色越发苍白,个头也显得比平常矮了许多,因为他靠在墙上的身体一直在往下滑。

 

“要我说,反正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也不多了!”那个歪嘴男人说,他妹妹在一旁呼哧呼哧地笑着给他助阵。

 

下面又传来许多人混战的声音,其中一个人喊道:“他们把楼梯堵住了——粉身碎骨!粉身碎骨!”哈利的心欢跳起来:这么说,这四个人并没有把对手完全消灭,他们只是突围出来跑到了塔楼顶上,而且,听下面的声音,他们好像在身后筑了一道路障——

 

“快,德拉科,快动手吧!”一脸凶相的男人恼怒地说。

 

可是马尔福始终没有动静。

 

“我来吧。”格雷伯克恶狠狠地说着就朝邓布利多逼了过去,他张开两只手,露出了嘴里的尖牙。

 

“我说过不行!”一脸凶相的男人喊道。一道强光一闪,狼人被击到一边,撞在墙上,差点儿摔倒,脸上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哈利站在那儿,被邓布利多的魔咒束缚着,心咚咚跳得像打鼓一样,但竟然谁也听不见,这简直不可思议——只要他能够动弹,他就可以从隐形衣下面射出魔咒——

 

“德拉科,快动手,不然就闪开,让我们——”那女人尖声尖气地说。然而就在这时,通向围墙的门又一次被撞开了,斯内普攥着魔杖站在那里,一双黑眼睛迅速扫视着面前的景象,从瘫倒在墙上的邓布利多到那四个食死徒,还有马尔福。

 

“我们遇到难题了,斯内普,”体格粗壮的阿米库斯说,他的目光和魔杖都牢牢地锁住邓布利多,“这小伙子好像不能——”

 

但是另外一个人念着斯内普的名字,声音很轻很轻。

 

“西弗勒斯……”

 

这声音比哈利整晚经历的任何事情都叫他害怕。邓布利多在哀求,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斯内普没有说话,他走上前,粗暴地把马尔福推到一边。三个食死徒一言不发地闪到了后面,就连狼人似乎也被吓住了。斯内普凝视了邓布利多片刻,举起魔杖,直指邓布利多。

 

“西弗勒斯……请求你……”

 

“阿瓦达索命!”

 

斯内普的魔杖尖上射出一道绿光,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邓布利多。哈利惊恐的尖叫声被憋在了喉咙里,他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邓布利多被击到空中。邓布利多似乎在那闪亮的骷髅下停留了一秒钟,然后像一只破烂的大玩偶似的,慢慢地仰面倒下去,从围墙的垛口上栽下去不见了。

 

哈利觉得自己好像也飞了出去。等他意识到时,他已经动了起来,疯了一样冲过去趴在围墙上探出身。邓布利多的束缚咒解开了——他不敢细想这意味着什么。他同样忘了此时塔顶还站着六个食死徒。

 

接着,一双夹带寒气的手臂困住了他。是马尔福,正用胸膛将他紧紧压在围墙上。

 

马尔福装作两手撑着墙沿向下张望。

 

“他在下面吗,德拉科?”女人心满意足地问道。

 

“是的,”马尔福回答,声音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是的,他躺在草地上。”

 

“行了,离开这里,快点儿!”斯内普说。格雷伯克大笑着第一个跨出门,身材粗壮的食死徒兄妹紧随其后、兴奋地喘着粗气。那个一脸凶相的食死徒骂了句,大概是在埋怨斯内普违背了命令什么的。

 

马尔福放下手,背朝他们对哈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恍惚间,哈利忆起霍格沃茨的第一年,他们在禁林里发现独角兽的尸体时,马尔福也是对他比了这个手势。他说“嘘——”,然后熄灭了灯火,拉着哈利悄悄躲在树后。

 

“德拉科!”斯内普不耐烦地催促道。

 

“来了。”马尔福应道。他从围墙边退开,斯内普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把他推出了门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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